香港人的“一盅两件”——浸米茶

香港人无疑是会享受生活的,来个“一盅两件”(即一杯茶两份点心),一份报纸,可以耗上半天。他们习惯去茶市喝“下午茶”,下午茶的特别之处在于点心丰富,集西方之大成,有几百种之多,制作工艺精湛,讲究配料和工序。常见的点心有叉烧包、蒸粉果、春卷、芋头糕、马蹄糕、水晶饼、糯米糍、芝麻糊、红豆沙、绿豆沙、杏仁豆腐、鲜虾饺、烧卖、肠粉、鱿鱼干、凤爪、鸭脚掌、牛百叶、金钱肚等。当然也有茶水,茶水最常见的是铁观音、普洱、香片、菊花等。

高桥人喜的却是家乡纯手工制作的浸米茶,现做现喝。浸米茶不是很容易喝到的,茶市、饭店绝无售卖,只有在农家喜宴后或农闲的雨天才能碰巧喝到。浸米茶的配料不甚讲究,会随季节或喜好而增减,也不求工艺精湛与否。其制作程序繁杂,讲究慢工出细活,最好大家齐齐动手,仔细备料,小火慢炒,温火慢熬,方能做出一锅醇香味正的茶汤来。因而凡要喝茶,必然锣鼓喧天地从村头热闹到村尾,这边吼一声“喝茶去”,那边必答一句“喝茶去”,搞得喝个茶像节日庆典一样充满仪式感。

一只旧瓷蓝边大碗盛着,碗底一团青色缠枝花,碗边一圈蓝色滚边浪。感觉这样的青花碗里盛的不是茶,而是刚从土灶大锅里舀起的一袭江南烟雨,裹携着岁月的旧事云烟,写就的一首七言绝句,是用来吟诵,聆听,闻香,赏色的,唯独不是用来喝用来吃的。那样的清香,那样的色泽,别说喝一碗吃一盅了,就是看一眼,任谁都会跌进那无法释怀的亘古而美丽的乡愁里。

珍珠翡翠白玉汤,花生芝麻浸米茶

这就是我念想中地道的浸米茶。说是茶,却不见一片茶叶,它不是泡出来的也不是冲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要喝茶得先做茶,这有点像京剧中的唱念做打,做茶磨的是喝茶前那份闻着香垂着涎的期待的心,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时的茵蕴和渲染。

做茶先炒茶,炒糯米炒黄豆炒花生炒芝麻,土灶大锅小火慢慢翻炒,炒出清香,炒至金黄,盛出放凉;川穹捶碎捣烂浸泡,榨菜切丝,香干切粒,生姜切末,麻花掰碎。装一大锅水,倒入炒好的糯米黄豆大火煮开,加入川穹、生姜煮沸提鲜,再加入花生、榨菜、香干小火慢熬,最后佐以盐、芝麻、麻花增香,青花瓷碗盛出,撒上桂花、葱花添色。就着袅袅攀升的腾腾热气,喝上一口茶汤,咸中有甜,甜中有香,那是浸米茶特有的柴火清香;吃一口内容,软中带糯,脆中带鲜,那是浸米茶独有的川穹味鲜。这茶,不光要喝,还要嚼吃,方能品尽其香其味!

凡喜事必喝浸米茶,东家新房竣工,西家喜添贵子,南边农忙请人,北边亲友相聚,村头嫁女娶媳,村尾考学升迁……无一不以浸米茶这出压轴大戏来助兴添乐。因为掺和的都是喜事,来喝茶的总是高高兴兴的,不论是受邀而至的客人还是碰巧赶上的路人。主人家总是慷慨大方地忙活着,热情好客地承让着,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或蹲、或坐、或站,围在一起,边喝边品味,边吃边逗笑,把喜洋洋的欢乐场面推向高潮,喝它个憨畅淋漓,吃它个腹满肚圆。

当然,没喜事也一样可做浸米茶来喝。那是在农闲的午后,暖阳下,或是大雨天,小院里,只要吆喝一声“做茶喝呦”,就会聚满一院子的婆娘嫂子姑娘媳妇,烧火的,炒米炒豆的,捣川穹的,剥花生的,切榨菜豆干的,接盘递碗的,还有插不上手做着针线活说着笑话八掛逗乐的……最开心的莫过于一群上窜下跳的猴儿们,他们从灶屋到天井,从天井到场院,嬉戏打闹、翻跃奔跑,将做茶的热闹撒向乡村的每一个角落。

迎着风我听到了茶汤翻滚的咕咕声,闻到了浸米茶汤特有的清香味……走,喝茶去!穿城跨县喝茶去!翻山越岭喝茶去!

珍珠翡翠白玉汤,花生芝麻浸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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