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学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这样说：“旧时女子，一簪一珥，便可相伴一生。”
珥，是中国古代的珠玉耳饰，而这个字还有另一含义——日、月两旁的光晕。发簪，虽早已被现代发式所淘汰，而耳饰，却依旧在随着时代的发展推陈出新，好似日月之辉荡漾在伊人耳畔。
（一）
耳饰，佩戴历史悠久，尤其到了明代，空前流行。
在明代冯梦龙的《醒世恒言》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名叫玉兰的男子男扮女装，替姐姐出嫁，他妆扮起来与女子无二，可有一件事却瞒不过去，那就是耳朵上没有耳朵眼儿。
也是这本书，又一则故事——“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有这样一段文字：“耳上的环儿。此乃女子平常时所戴，爱轻巧的，也少不得戴对丁香儿，那极贫小户人家，没有金的银的，就是铜锡的，也要买对儿戴着。”
从中不难看出，在明代，女子佩戴耳饰已成为当时普遍的风尚。
《醒世恒言》中提到的“丁香”，据《闲情偶寄》中载：“饰耳之环，愈小愈佳，或珠一粒，或金银一点，此家常佩戴之物，俗名‘丁香’，肖其形也。若配盛妆艳服不得不略大其形，但勿过丁香之一二倍。”
“丁香”固定于耳垂之上，小巧轻便，更适合日常佩戴，类似于现在女子佩戴的耳钉。正是由于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的无限热衷，也使得其生命力强盛不衰——哪怕是现代，它，依然点缀耳畔，深受女子喜爱。
除却“丁香”这一类日常可佩戴耳饰，明代女子的耳饰根据形制还可分为耳环、耳坠两类。而耳环是比较正式的一种耳饰，被纳入明代的舆服制度中，皇后、妃嫔等皇室女性和命妇礼服均配有相应的耳环。
在明代出土的耳环实物中，最为常见的是——葫芦形耳环。有明一代的皇后像中，也多佩戴有此耳环。
这种盛行于明代的葫芦形耳环，形制多样，多为上端钩状，下接金质葫芦或金珠宝葫芦，玲珑的样式，折射出彼时精湛的工艺水平和独特审美。
也许正是因为皇后们的热衷，葫芦形耳环无端地就引领了时尚风潮，赢得一众粉丝。
在甘肃省博物馆和兰州市博物馆，分别馆藏两款葫芦形耳环，在亲眼目睹其精湛的工艺后，便会明了，它们为什么会是那个时代的爆款。
（二）
明代贵妇为什么多喜爱葫芦形耳环呢？
作为装饰性的物件，金银饰戴款式设计当然要取意美好。
《诗经·大雅·绵》中有“绵绵瓜瓞（dié）”。有说“瓜瓞”就是葫芦。这一词的意思是指如同一根连绵不断的藤上结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瓜一样。引用为祝颂子孙昌盛。
两千多年前，人们就将葫芦与人类的繁衍紧密联系在一起。葫芦是一种古老的蔓生植物，“蔓”与“万”字谐音，葫芦多子，也就有了“子孙繁茂”的寓意。且因“葫芦”谐音“福禄”，自此就被赋予富贵吉祥的文化内涵，象征着家庭美满、多子多福，将其形象设计应用于首饰中，更能寄托古代女子祈愿家族兴旺、子孙万代的美好愿望。
所谓上行下效，葫芦这种式样的耳环被皇家认可后，纳入礼仪制度，便迅速引领了时尚。时尚归时尚，这般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随便就戴得的，如若佩戴，那可是违制僭越，看来也只有偷偷喜欢的份儿了。
笔记小说《天水冰山录》曾记录了贪官严嵩被抄家的情况，仅“耳环耳坠”一项中葫芦环便列出多种，如金光葫芦耳环、金累丝葫芦耳环、金葫芦耳环等。
从目前多地出土的金葫芦环实物可知，金葫芦耳环的制作方法非常丰富多样，也向世人展现出明代细金工艺的精湛技法。
↑镂空葫芦形金耳环
（三）
1955年出土于兰州市上西园彭泽墓镂空葫芦形金耳环，现藏于甘肃省博物馆。与之同时出土的还有一件通高38cm的凤冠以及簪、钗、耳坠、戒指等大小金银饰30件。
这对葫芦形金耳环，顶覆金瓜叶，叶下为十字形托架，托架向上伸出螺旋形卷须，向下连蝶形四爪，爪下焊接金累丝花球相缀而成的葫芦，花球之间和最下端有连珠托底。
明代金银首饰的加工中普遍运用的技法包括锤鍱、錾刻、累丝、掐丝、搓花丝、炸珠……这对“大明诰封一品彭夫人吴氏”的葫芦形金耳环，即便今日看来，其镂空工艺依旧堪称经典，而其顶端添饰瓜叶形上盖，使得这对“葫芦”更显意趣。
↑金丝葫芦形耳坠 郑炜摄
而另一金丝葫芦形耳坠，就更显特别了。
这对“金丝葫芦”是1987年维修位于兰州市博物馆的白衣寺塔时，从塔刹出土。上端连结半圆形坠钩，钩与体之间有金质花叶一周，做工精细，是国家一级文物，现藏于兰州市博物馆。
葫芦体表面呈现“摺丝”效果，表面非常有肌理感，设计巧妙，独具美感。
↑金丝葫芦形耳坠细节 郑炜摄
这种金摺丝工艺也是明代金银细金工艺的独特产物。同款工艺耳环在丹麦国家博物馆藏《明代玉儒人像》中可见。
耳环，小巧精致，饰于耳畔，方寸之间，尽显玲珑，作为整副头面的点缀陪衬之物，却透过历史的缝隙，勾勒出大明曾经的风华。
如今穿耳戴饰可完全出于个人爱好，已然没有了陈规旧制的束缚，而这何尝不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文丨奔流新闻记者荆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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