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鸡罩山的西坡下,我的家是这样的

1986年的笄罩山野茶

关于茶叶,我没有研究,喝过一千多一块的普洱,六百多半斤的太平猴魁,但是今天家里最多的,是某宝上99两斤的安化黑茶,感觉味道并没有二样。

我的家虽然在鸡罩山的西坡下,但我少年的更多时间却在一百里外的另一个地方,父亲在那里教书,我在那里上学,那个地方其实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回忆,只有多年以后的擦肩而过和无可奈何。

直到长大浪迹天涯,我所有暑假都在鸡罩山下度过的,大皂角树底下的淙淙流水,一直连接到鸡罩山。

我们村里的竹农,一直有采中药的传统,从春天的望春花果子,到春末的树泡泡,再到初夏的矮脚茶,再到盛夏的鸡柳壳。

夏天,村庄内外,有千万只鸡柳从地下钻出来,在灌木枝头脱去丑陋的外衣,展开翠绿的翅膀,在阳光下晒成赤褐色,然后忘情的歌唱。

他脱下的沾有泥巴的外衣,就是鸡柳壳,我们把她一个一个从枝头摘下来,在价格好的年景,大约每只,可以卖一分钱。

我的发小们整年都待在村里,他们知道哪里有泉水,哪里有石洞,哪里有兰草,哪里有山棚,哪里有贺家爷爷的石头干娘。而我进入山林,就成了小白,不知道东南西北,以及那条路可以通到村里。

所以我总是与其中一个结伴而行,紧跟着他,才能安全的带着满塑料袋的鸡柳壳回家。直到有一天,与我搭伴的发小,与我,都被很厚的鸡柳壳吸引,渐行渐远,在毛竹森林里密密的灌木丛中,迷失了自我。

我喊了几声,除了大山的回音,就是漫山的鸟叫虫鸣。

可是我并不害怕,我已经十三岁,我知道向着一直走下去,或者顺着溪水走下去,一定能遇到村子,有了村庄,我就一定能回家。盛夏的鸡罩山,要到七点半,新闻联播放完了天才逐渐黑下来。

我一直朝太阳反方向,在半山腰里走着,我不走采伐道,只沿着它一边走一边继续采摘我的鸡柳壳。

途中遇到一个喝水凼,就把身上背着的鳖壶装满,然后,继续出发。

一直到,遇到一个比我略大的小姐姐,我以为她也是采摘鸡柳壳的,可是她是采野茶的。鸡罩山和周围的小鸡罩山,蚂蚁山,大松山,凤凰山,都有野生的茶树,据说在鸡罩山区的石罅中,吸日月之精华,得天地之灵气,尤其是弥漫的沉沉雾霭,常喝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说不定还能成仙。

不过我不知道赤日炎炎的夏天,还有可以采摘的茶叶。姐姐说,竹林里早晚很凉快,野生的茶叶就一直在生长,直到打霜。夏天也有,只不过少一些,所以显得更珍贵。所以沈从文说,一切生活都是学问。

她说她是山背面的,但是她知道我的村子,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只要是岔路,都靠右手走。

我告别了她,按着她指的方向一边摘鸡柳壳,一边摘往回走。但是我突然对鸡柳壳没有兴趣了,想看看茶叶到底还有没有,毕竟刚才只顾问路,没有仔细看她面前的茶叶树。

但是如你所知,我对茶叶树也不是很了解,摘了许多其他的树叶,装在口袋里,一路回家,掏给外婆。外婆又好气又好笑,说我不务正业。

那年的夏天在我们采摘鸡柳壳换钱的欢乐中很快就立秋了。立秋后,鸡柳壳就很少了,我也很快离开外婆,去父亲那里上学。可是关于茶叶,我还是没有区分茶叶和其他夏天生长的嫩芽,也对鸡罩山的野茶没有兴趣。

但是那满满两个口袋的各种嫩叶,被我包在一张作业本上撕下的纸里,上面写着“1986年的野茶叶”,藏进抽屉斗的夹层里。

前几天回老家,闲着打开抽屉斗夹层,里面有许多少年的宝贝,包括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扔了茶叶,空剩的那张作业纸和寂寞的字。突然特别怀念那时候,可以自己挣钱,自己买零食吃,不像现在,压力这么大。

已经忘记那个小姐姐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不过我怀疑她其实也是采摘鸡柳壳卖钱的,毕竟那年代,难得有天生的东西可以卖,为什么不挣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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