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小小说:上头儿

忙活着忙活着,好日子说来就来了。待到临近婚期的头两天,新郎家所在的本院中就开始上人了。“大盹”也来了。大盹也叫大柜,就是管事的人,时兴的叫法是理事会会长。在大盹的指挥下,场子里全体动员,人人动手,齐心协力地投入了繁忙的劳作。

这一天当务之急的,是面临一项最最重要的任务必须去完成,而且只需干好不许干坏,它关系到操办这场喜事的成功与否。因此,男家和柜上特别是大盹都极其重视,那就是派人去女方“上头儿”。

上头儿是咋回事呢?就是在男女双方举行婚礼的往前数第二天,男家要从本院的族人中委派一名能说会道又灵活、喝酒量大又有数、办事老道又着靠的精干老将去往女家,坐下来专门协商大喜日子这天男女双方各自应办的有关事宜。去女家上头儿的这个人,一般到过门那天也是“拉毡”的。

上头儿商讨的事情多如乱麻,但要理出头绪。比如:上头儿的带来了男方的又一张红纸“联名帖”,上面明确指定了准新娘在“开脸”的时候要面朝哪个方向,出嫁这天在娘家待嫁静坐时要面对什么方向,新人出嫁在娘家上车和在婆家下车分别是在什么时辰、停车后的车头又分别是哪个朝向,以及女方的两名男送客(亦称“送路”)和两名女送客(俗称“送小饭儿的”)适宜哪几个属相。

除此以外还要商定:过门这天,男方给新媳妇的上马钱是多少,下马钱又是多少;跟去的两个“押被阁子”(即押车)的孩子,每人要行赏多少钱的红包;女家去男家走亲戚的人,早晨有几席、中午有几席,晚上还返席不返席、有几席;两个男送客从男家吃了早晨饭以后,到底是接着回来,还是留下再吃中午饭,等等。

还有:到明天(也就是婚期的前一天,亦即男家“温车”的这天),女方的院中到男家去送“妍枋”的大约能有多少人,让男家准备几席,怎么个招待法,具体吃什么样的席、喝什么样的酒、上什么样的香烟;他们临走的时候,让男家给每人犒赏几盒子烟、啥牌子的;两个“搬椅子”的,每人赏给他多少钱,等等。真是事无巨细,多如牛毛。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心劲小了还真不敢去撑“这一作”。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将出马上阵,才能在紊而无序的一团乱麻中力挽狂澜,把千头万绪的大事小节给一一摆平搞定。也是邪门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用做笔记,就是脑子好使、记性超强,回来后端坐在上座,喝着茶、抽着烟,沉着冷静,细言慢语,能把商定好了的诸多内容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如数家珍地一条条交代给男方的所有家人;清晰的层次,透彻的章法,让主家和大盹听得明明白白。

自从打发走了上头儿的,男家这头在大盹的指挥下,场子里的人在天井里选好位置,用土坯盘上了锅灶,并点火试锅。

请来的厨长紧趁得连三碗子茶水都喝不透,就慌忙站起来让大盹的引领着,来到偏房里仔细察看。他对主人家置备好的鸡、鱼、肉、肘和其它菜肴,以及油盐酱醋花椒茴香等作料,一一盘点过目,在心里暗自盘算着预定的总席数该如何去消耗这些食材,既不铺张浪费,又把宴席办得风光场面,让主家能为上人去。于是,有着大将风度的厨长,眨眼的工夫便“胸中自有百万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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