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闷热的早晨,城市的天气预警说三个小时内有大暴雨。
六月的雨,将至即至,天然所致,非人能为。
白茶亦如此,不炒不揉,返璞归真。
田艺蘅《煮泉小品》:“芽茶以火作为次,生晒者为上,亦更近自然,且断烟火气耳。况作人手器不洁,火候失宜,皆能损其香也。生晒茶,瀹之瓯中,则枪旗舒畅,清翠鲜明,尤为可爱。”根据这一说法,明确在明代已有生晒白茶的工艺。
根据不同的采摘标准,白茶可分为白毫银针、白牡丹、贡眉和寿眉。根据树种不同,又可分为大白、小白和水仙白。由大白茶或水仙茶的芽头制成的,称之为“白毫银针”;由大白茶或水仙白的一芽一叶、一芽两叶制成的,称之为“白牡丹”;由小白茶或菜茶的一芽两叶或一芽三叶制成的,称之为“贡眉”;低于贡眉采摘标准不含芽头的,称之为“寿眉”。
白茶不炒不揉,制作工艺主要是萎凋和干燥。
经过萎凋之后,成品白茶的外观渐变为正面绿背面红,也称作“绿叶红筋”,誉之为“红装素裹”。云南景谷所产的大白茶则正面白而背面灰黑,美其名曰“月光白”。
萎凋过程中,儿茶素为主的多酚类物质经多酚氧化酶和过氧化酶的催化,氧化为橙黄色的茶黄素、棕红色的茶红素、暗褐色的茶褐素,从而形成杏黄或橙黄的茶汤,且清澈透亮。
萎凋干燥的过程中,氨基酸开始积累,与多酚类物质、糖相互作用,形成白茶毫香清新的香气,则提高香气、降低涩度、提升甜度,形成鲜爽甘甜的口感滋味。
不炒不揉的工艺特点,决定了白茶的茶多酚含量较高,黄酮含量也高出其他茶类数倍,更是白茶作为白茶己身的根本。
2000年,千禧年,世界末日没有降临,平静如镜。
但茶叶市场,却风云突变,因为紧压的普洱茶突然火了起来。正如上一期所说的,只要有某个茶行情走高,总有耐不住性子的茶人,要争相邯郸学步,最终也堪如东施效颦。
2000年以前,白茶基本都以散茶形式存在。随着普洱茶突然爆火,有些白茶茶厂耐不住了,也要加入逐风行列。2006年后,白茶饼开始大行其道。
白茶散茶紧压成饼茶,其中利弊,争论不休,莫衷一是。
我也表个态,把白茶散茶紧压成茶饼,我是反对的。
哪怕是把对成品茶品相要求较低的寿眉,做成紧压白茶饼,我也是反对的。
传统白茶,不炒不揉,萎凋干燥,氨基酸和黄酮含量为六大茶类里最高,甚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也是白茶在民间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的说法由来。
把对品相要求较低的寿眉,尚且反对,况乎白牡丹白毫银针?
白茶散茶紧压成饼,确实解决了白茶散茶储存、运输的困难。
然而,其得微,其失显。
要把完整度完好的白茶散茶,紧压成茶饼,其弊甚多甚重。
首先,在品饮时,还需要用茶刀把茶饼撬开,对品相要求较低的寿眉,尚可能忍,但对于白牡丹,手起刀落,岂不尽失白牡丹之卓姿?“红装素裹”从何赏?手起刀落之处,只有残枝遍地,哀鸿遍野。
再次,先要用蒸汽把干茶蒸软,再放进模具中压制成饼,再烘干包装。白茶何以成白茶?不炒不揉。你这又蒸又压,岂不尽失白茶之工艺?从制作工艺上看,这又蒸又压的白茶饼,已经很难说是严格意义上的白茶了。
这只是外观之失,还有内在之失。
白茶紧压成饼后,含水率难以控制在6%以下,很可能在储存和运输过程中造成霉变,走上黑茶陈化之路,化白为黑,明明能以高氨基酸、高黄酮制胜于其他茶类,却要走陈化之路去拼紧压茶,可笑可悲可叹。
让我想起有那么一首歌,其中有句歌词是这样的“眼前的黑是什么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这不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又是什么呢?
可风向当前,利益跟前,
茶性千斤,不敌碎银几两。
紧压成饼的白茶,犹如庄子《秋水》篇中之神龟死而藏庙堂。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这是说:
庄子在濮水边钓鱼,楚王欲请庄子到楚国做丞相,所以先派遣两位大臣先行前往致意,说:“楚王愿将国内政事委托累及于你。”
庄子依旧手拿着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国有一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用巾饰覆盖着它,珍藏在宗庙之上。请问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为了留下骨骸而彰显尊贵呢,还是宁愿拖着尾巴活着在泥巴里爬呢?”
两位大臣说:“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巴里。”
庄子说:“你们走吧!我仍将拖着尾巴生活在泥水里。”
活着拖着在泥巴中爬行的泥龟,何其自在!
紧压成饼的白牡丹,成了白牡丹的尸体。本有风姿绰约的牡丹女子,舞于身前,却要去欣赏霓裳羽衣的牡丹尸体,此处,我不再做评论了。
法古不一定优,但弃古绝不可取。
参考资料:朱熹《四书章句集注》,钱穆《论语新解》,李泽厚《论语今读》; 屠幼英《茶学入门》,屠幼英、何普明《茶与健康》,《生活月刊》所著之《茶之路》,静清和《茶与健康》,吴锡端、周滨《中国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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